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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私心(一发完)

升沉:

  设定和部分梗来自伊坂幸太郎的《死神的精确度》


  给群宠的生贺 @云深唯一指定酒肆🍶  明异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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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1


  天色暗了下来,下班高峰期的车流在公路上蠕动,一扇扇光滑车窗映出街边闪烁不定的霓虹灯,朦朦胧胧的光亮被逐渐开始堆积的乌云包裹在整个城市里,细密水滴前赴后继地撞上挡风玻璃。前面有人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带动着整个车队都陷入了莫名的焦躁。


  坐在我旁边的男人虚虚握着方向盘,打开雨刷,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


  “多大事儿,再烦也不会让车速变快,还不如安安心心等。”


  语气很老成,但他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暗自吐槽,却听他突然侧头和我说话:“不过下雨了路况不太好,肯定会比平时晚到。不好意思啊头一次请你来我们家吃饭,在半路上就招待不周了。”


  “没有。”我摆摆手,想了想又说,“你好像心情不错。”


  “因为没遇上能让我心情变差的事啊。堵车?每天都这样。下雨?又不是没见过。”他笑嘻嘻地顺手打开车载广播,调了几个台,“而且回去就能见到我家二哥哥了,有什么理由心情不好?”


  “你和你哥哥住在一起?”


  “哈哈哈哈不是,二哥哥是我男朋友。”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我说话,我的默不作声让他看了我一眼,“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世间百态我都见识过,只是一个男人有个男朋友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阻止了他继续调广播台的动作:“能听这个吗?”


  音响里在播放一个晚间音乐节目。


  “你喜欢音乐?”他从置物箱里翻出几张光碟,“有喜欢的歌手吗?”


  我摇摇头:“是音乐就行。”


  “没有偏爱的?”他有些不可思议。


  我还是摇了摇头。


  “你和他有点像。”在我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无礼的时候,他撅嘴吹飞额头上的一绺碎发,“一本正经,冷冷的,不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不过也一样有趣。”


  “既然什么音乐都喜欢,那就听听看这个吧?”他挑了一张光碟放进唱片机,按下播放键的动作颇有些仪式感。


  古琴弦的弹拨声缓缓淌出,剔除傍晚每一丝每一缕的浮躁,行云流水,平心静气。


  我对音乐没有偏爱,不代表我没有鉴赏力。在他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时,我发自内心地赞美:“很好。”


  “蓝湛——喔就是我男朋友弹的。”他的眼睛接纳了路边的霓虹灯,回馈出难以形容的光彩,“我在一次民族乐器演奏会上认识了他,人那么年轻,弹琴的功力却那么深厚。”


  “还那么帅。”他笑得骄傲自得。


  我对情侣之间自带滤镜的审美见怪不怪,哪怕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也能被恋人吹成天仙。所以当那个叫蓝湛的男人为我们开门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口中的“那么帅”是不掺任何水分的形容。


  从五官到身形再到气质,无一不佳,其中以琥珀色的眸色最让人印象深刻。


  “我回来啦!”他扑到蓝湛的身上,被人单手稳稳抱住,倒是还没忘了回头介绍我,“我把客人带回来了,下午和你在电话里提过的。”


  “嗯。”蓝湛用鼻尖碰了碰他的发顶,又抬头看向我。


  我就是在这一刻见到了那双引人注目的眼睛。


  带着让我觉得似乎被看透了身份的目光。




  Day2


  我是一个死神。


  其实普通人对这个职业有很大的误解,要么觉得应该是一黑一白两个搭档吐着长长的舌头,要么觉得应该是拿着镰刀披着斗篷所到之处黑气笼罩。


  拜托,这么高调我们是无法顺利开展工作的好吗?


  我和我的同事们从外表上看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遍布于世界的各个角落,你可能在下个街道拐角碰到我们,也可能在某个商场里碰到我们,还可能在正在坐的公共汽车上碰到我们,不过最有可能的是在唱片店里碰到我们——我们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一致认为音乐是普通人最伟大的发明。所有死神都对音乐有着迷之热爱,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我们带上耳机获得的愉悦感大概和有些普通人嗑药类似。


  我们不定期接到任务,内容是和一个濒死之人接触七天,七天后做出是否放行的评定。


  就一般情况而言,我们是很少会选择放行的。出生婴孩和病弱老人在我们眼里没什么区别,每个普通人总有充分的希望活下去的理由,谁也不见得就是那个例外,处理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触了。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个叫魏婴的花店老板。


  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柜台前和前来买花的小女生聊天,小女生手里捧着一支支包装好的颜色各异的玫瑰,说是要在今晚的毕业晚会上分送给每位老师。


  “这么多花都不是你的,多可惜,附送你一朵吧。”魏婴从花桶里抽出一支带水露的剑兰,三下两下包好扎上丝带递给小女生,微笑着目送那个小女生欢天喜地跑出门。


  他年纪不大,精神也很好,七天后应该是遭遇了意外事故而不是病逝。我在花店外观察了片刻,又仔细读完了张贴在门口的招聘启事,推开明晃晃的玻璃门走进去:


  “你好,请问你需要员工吗?”


  几十年前我曾经在和一个园丁接触的七天里学会了不少花卉养殖的知识,此时恰好派上用场。魏婴是一个非常外向且热情的人,在雇佣的我当天就邀请我去他家共进晚餐。


  昨晚的晚餐很不错,蓝湛的手艺可圈可点,如果他没有在大半桌菜里放上那么多的辣椒就更完美了。


  不过我也不怎么介意,死神对饮食的要求没那么高。


  上班的第一天,我早早地来到花店,却发现卷帘门还是紧闭的。大概等到九点多,魏婴才姗姗来迟。


  “啊抱歉抱歉,昨天忘记和你说了,我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过来开店的,你以后不用来得这么早。”魏婴捋起袖子,蹲下身打开门锁。


  我点点头,帮他一起把卷帘门推上去,不经意间瞥见了他胳膊上的一道伤疤。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不遮掩,反倒侃侃而谈起来:“有疤的男人都是有故事的男人,它见证了我一次英雄救美的事迹。”


  “和蓝先生有关吗?”见过了蓝湛的真容,我个人认为如果魏婴把蓝湛划为“美”的范围内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不能说有关也不能说无关,不过我俩的确是因为那件事在一起的。”魏婴收起在食指上一圈圈打转的钥匙串,把店里的芍药搬到光照得到的地方,“一年前吧,我走夜路的时候碰上几个混混纠缠一个姑娘,就帮姑娘教训他们,喏,落下了伤。还好碰上蓝湛路过,不然我一个人真不一定能收场。”


  “你说一般人碰上我这样的多多少少都该赞叹一下我的见义勇为吧?他倒好,跟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板着个脸,当街训我不知轻重意气用事。我开玩笑问他不会是吃醋了吧,他居然突然噎住了。天地良心,我当时想问他是不是对那姑娘有意思,哪知道他会用那么难以言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然后我又去逗他,说蓝湛我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你,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这下他的脸色更奇怪了,呆了老半天才突然拽起我的胳膊,一边帮我包扎一边特别严肃地和我说了句话。”


  “他说:‘这是我的,你不能拿它去逞英雄。’”魏婴把蓝湛克制隐忍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当时我就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我就问他,蓝湛,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然后你们在一起了?”我问道。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喝了点酒,所以说话直白得不要不要的。”魏婴忍俊不禁。


  按照普通人的标准,他们在我见过的人中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没有那么多错过和误会,他喜欢了,他也喜欢了。他说出来了,他就接受了。




  Day3


  蓝湛在一家医院当外科医生,正处于事业上升期,领导也看重他,工作一直都很忙,今天难得有空过来帮魏婴一起打理花店。


  原本放着芍药的位置被换成了百合,很好闻。我蹲在地上挑拣着花桶里已经有枯萎迹象的叶片,魏婴正踩在梯子上去取放在柜顶的工具。


  “哎蓝湛,我是不是把铁丝放右边了?”魏婴探出大半个身子去够铁丝,脚下一歪没踩住,整个人突然往下栽。


  等我听到动静抬起头,蓝湛已经接住了魏婴,他的手把魏婴稳稳地搂住,脸上却是依稀可辨的惊魂未定。


  “行了,我没事。”魏婴嘴上这么说,然而一点也没有从蓝湛身上起来的意思。


  “我来爬,你会摔着。”蓝湛起身要去拿梯子,被魏婴握住了手。蓝湛不解地看向他,魏婴说得不假思索:


  “你不会让我摔着的。”




  Day4


  关于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个契机,我听过蓝湛讲述的版本。


  “魏婴胳膊上的伤不是为了救那个姑娘,他一个人对付那些混混绰绰有余,只是后来我卷进来,他顾及到我才会分神受伤。”


  我疑惑道:“那他为什么那么说?”


  “不想让人觉得他有恩于我。”蓝湛淡淡道,“他说我们之间,不存在着亏欠。”


  “不过你不像是会拖后腿的人。”从他们的相处中我能窥见一二,魏婴更多的是被保护和照顾的那方。


  “如果没喝酒,不会。”


  我没有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喝酒,喝酒在普通人身上太常见了。不管蓝湛是为情所困还是由于其他的不顺遂去喝酒都不足为奇。


  “那件事,魏婴是被设计的。”一旦涉及到对方,他们两人都会变得比平时健谈,“早先魏婴得罪过人,那些人就演了一场戏来引他出头,所以那天我出现也不是偶然。”


  “我在找他。”


  “如果那天没找到——”


  蓝湛打断我:“我会一直找下去。”


  魏婴说得不错,蓝湛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波澜不惊的无表情,但是此刻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场宣告,望向街对面的神色却又柔和到有种可以包容一切的力量——魏婴去对面的超市帮我们买了几瓶水,正站在超市门口冲我们招手。蓝湛径直走向他,目不转睛,心无旁骛。


  快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擦着蓝湛身后开过,魏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抓住蓝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带


  “蓝湛你刚才过马路怎么都不看车呢,多危险!”魏婴拿起袋子里的一瓶冰水贴上蓝湛的脸颊。


  “他不会有事。”


  他们一齐转头盯着插话的我,我自知失言,打着哈哈:“嗯,蓝先生是个很细心的人。”


  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我一直没在蓝湛附近见到我的同事吧?




  Day5


  魏婴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花房,搬出那盆芍药。


  “一周年纪念礼物。”他拨弄了一下芍药的花瓣,向来恣意风流的笑容竟然染上了几分傻气,“前天特地把它藏了起来就是为了今天给他惊喜,别说漏嘴了。”


  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能让我说漏嘴的场合,不过我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为什么是芍药?”死神也是有好奇心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第一次碰见蓝湛是在一个民乐演奏会上吗。古琴独奏,舞台上还搞了一堆干冰喷雾,多仙气飘飘,迷倒了底下一群小姑娘。我坐在第一排,就帮小姑娘们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


  我不太能想象蓝湛在接到第一排抛到台上的芍药花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随身带着花?”


  “不是,我的演奏排在蓝湛前面,有人上台献给我的。”魏婴解释道。


  “你的演奏?”我似乎终于发现了一件能让我感兴趣的事。




  Day6


  在我的请求下,魏婴带我参观了他摆放竹笛演奏相关证书的展柜。


  “昨晚蓝湛又被我灌醉了。”魏婴吃吃地笑出声,加重了那个“又”字,“哎你们关系挺好啊,他昨晚还和我提起你。”


  “提起我?”沉浸于翻看曲谱,我随口一问。


  “对啊,他一个劲地和我念叨要我离你远一点,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上来。蓝湛这人能主动提起一个人挺少见的,要是他真讨厌谁根本不会把那人放在眼里,说的话怪了一点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一惊,心想蓝湛的直觉居然这么可怕。


  不过很快我的担忧就被喜悦冲散了——魏婴拿来了一盘磁带,又找出了一台录音机。


  “我不吹笛子挺久了,这是很早以前录下来的,要不要听听看?”




  Day7


  对比起前几天,蓝湛对我的态度好像温和了那么一点。


  我认为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在我以家中有急事为辞职理由向他们告别时,蓝湛居然非常诚恳地祝我一路顺风。


  不得不说魏婴的笛声非常有韵味。我昨天试探着问他今后会不会继续演奏,他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告诉我:


  “蓝湛一直以为我当时吹笛子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当初在民乐圈招惹了一些人,更没有吹笛子的心情了。其实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就把吹奏功底捡了回来。你觉得我吹的笛声像什么?”


  “飞鸟。”


  “那蓝湛的琴声呢。”


  “冰雪。”


  “峰顶沉冰雪,振翅掠于顶,会不会很有意思?”


  我愣愣地:“你是说?”


  “嘘——”魏婴眨了眨眼,“明年的纪念礼物。”


  笛子被他抛上空又被他伸手接住,然后好好地摆在乌木古琴旁边。


  “到时候给你听。”




  Day8


  死神手下是很少有例外的,因为我们对普通人没什么感情。


  但如果这个普通人满足了我们的私心,自然另当别论。


  如果错过了这样两个人的琴笛合奏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把评定卡片装在信封里,投进了下个街角的邮筒,听到它载着那两个字轻轻掉落筒底的声音——


  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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